湯姆.索亞歷險記

汤姆.索亚历险记

   第三章

   第三章

   湯姆來到波莉姨媽面前,她正坐在寬敞舒適的後面房間的一個敞開的窗戶旁邊。這間房既是臥室、餐廳,又是圖書館。夏日芳香的空氣,令人睏倦的幽靜,醉人的花香,還有催你入眠的嗡嗡的蜜蜂叫聲,都已產生了效應,她拿着針織物在那兒打盹——因為除了只貓沒有伴兒,而那貓又在她膝上睡着了。為了不打碎眼鏡,她把它架在灰白的頭頂上。她原以為湯姆早就溜去玩了,現在見他居然聽了她的話,毫不害怕地站在她面前,不免有些詫異。他問: “我現在可以去玩了嗎?姨媽。”

   汤姆来到波莉姨妈面前,她正坐在宽敞舒适的后面房间的一个敞开的窗户旁边。这间房既是卧室、餐厅,又是图书馆。夏日芳香的空气,令人困倦的幽静,醉人的花香,还有催你入眠的嗡嗡的蜜蜂叫声,都已产生了效应,她拿着针织物在那儿打盹——因为除了只猫没有伴儿,而那猫又在她膝上睡着了。为了不打碎眼镜,她把它架在灰白的头顶上。她原以为汤姆早就溜去玩了,现在见他居然听了她的话,毫不害怕地站在她面前,不免有些诧异。他问: “我现在可以去玩了吗?姨妈。”

   “怎麼,想去玩了?你刷了多少了?”

   “怎么,想去玩了?你刷了多少了?”

   “姨媽,都刷好了。”

   “姨妈,都刷好了。”

   “湯姆,不要再跟我撒謊了——我受不了。”

   “汤姆,不要再跟我撒谎了——我受不了。”

   “沒有啊,姨媽,牆的確刷好了。”

   “没有啊,姨妈,墙的确刷好了。”

   波莉姨媽對他的話不太相信。她要親自去看一看。只要湯姆講的話有百分之二十是真的,她也就心滿意足了。當她發現整個牆都已刷過了,不僅刷了而且是刷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連地上還抹了一塊,她驚訝得無法形容。她說:

   波莉姨妈对他的话不太相信。她要亲自去看一看。只要汤姆讲的话有百分之二十是真的,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当她发现整个墙都已刷过了,不仅刷了而且是刷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地上还抹了一块,她惊讶得无法形容。她说:

   “哎,真是怪事!簡直叫人不可思議!湯姆,只要你想幹的時候,你是挺能幹的。”然後又補了一句,這一句可沖淡了剛纔的表揚。“我不得不說,你想幹的時候實在是太少了。好了,去玩吧,不過,別忘了到了該回來時就得回家,否則我會捶你一頓。”

   “哎,真是怪事!简直叫人不可思议!汤姆,只要你想干的时候,你是挺能干的。”然后又补了一句,这一句可冲淡了刚才的表扬。“我不得不说,你想干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好了,去玩吧,不过,别忘了到了该回来时就得回家,否则我会捶你一顿。”

   她為湯姆所取得的成績而喜出望外,於是,她把他領到貯藏室,選了一個又大又好的蘋果遞給了他。同時還教導他,如果別人對自己的款待是靠自己努力得來的,而不是靠什麼不道德的手段謀取的,那就格外有價值,有意味。在她背了《聖經》中的一句妙語格言作結束語時,湯姆順手牽羊偷了一塊油炸面圈。

   她为汤姆所取得的成绩而喜出望外,于是,她把他领到贮藏室,选了一个又大又好的苹果递给了他。同时还教导他,如果别人对自己的款待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而不是靠什么不道德的手段谋取的,那就格外有价值,有意味。在她背了《圣经》中的一句妙语格言作结束语时,汤姆顺手牵羊偷了一块油炸面圈。

   然後,他就一蹦一跳地跑出來,正好看見希德在爬通向二樓後面房間的樓梯。地上的泥塊順手可得,於是湯姆撿起泥塊朝希德扔過去。這些土塊像冰雹似的,在希德周圍滿天飛舞。波莉姨媽還沒有來得及靜一靜她那吃驚的神經,趕緊跑過來解圍,這時候,已經有六七塊泥土打中了希德,而湯姆早已翻過柵欄逃之夭夭。柵欄上有大門,可是像平常一樣湯姆急着要出去,沒有時間從門那裡走。希德讓波莉姨媽注意到他的黑線,讓他吃了苦頭,受了罰,現在他已經對希德出了氣,擺平了這件事,因此他心裡覺得好受多了。

   然后,他就一蹦一跳地跑出来,正好看见希德在爬通向二楼后面房间的楼梯。地上的泥块顺手可得,于是汤姆捡起泥块朝希德扔过去。这些土块像冰雹似的,在希德周围满天飞舞。波莉姨妈还没有来得及静一静她那吃惊的神经,赶紧跑过来解围,这时候,已经有六七块泥土打中了希德,而汤姆早已翻过栅栏逃之夭夭。栅栏上有大门,可是像平常一样汤姆急着要出去,没有时间从门那里走。希德让波莉姨妈注意到他的黑线,让他吃了苦头,受了罚,现在他已经对希德出了气,摆平了这件事,因此他心里觉得好受多了。

   湯姆繞過那一排房子,來到靠着他姨媽牛圈後面的一條泥濘巷子裡。他很快就完全地溜到抓不到也罰不着他的地方,匆忙趕到村裡那塊公共場地。在那裡,兩支由孩子們組成的“軍隊”按事先的約定已集合起來,準備打仗。湯姆是其中一支部隊的將軍,他的知心好友喬·哈帕則是另一支隊伍的統帥,這兩位總指揮不屑于親自戰鬥——那更適合手下的軍官戰士去打——而他們卻在一個凸出的高地方坐在一塊,讓他們的隨從副官去發號施令,指揮打仗。經過一番長時間的艱苦奮戰,湯姆的部隊取得了輝煌的勝利。接着就是雙方清點死亡人數,交換戰俘,談妥下次交戰條件,還約定好作戰日期。一切結束之後,雙方部隊先列好隊形,然後開拔,而湯姆也就獨自回家了。

   汤姆绕过那一排房子,来到靠着他姨妈牛圈后面的一条泥泞巷子里。他很快就完全地溜到抓不到也罚不着他的地方,匆忙赶到村里那块公共场地。在那里,两支由孩子们组成的“军队”按事先的约定已集合起来,准备打仗。汤姆是其中一支部队的将军,他的知心好友乔·哈帕则是另一支队伍的统帅,这两位总指挥不屑于亲自战斗——那更适合手下的军官战士去打——而他们却在一个凸出的高地方坐在一块,让他们的随从副官去发号施令,指挥打仗。经过一番长时间的艰苦奋战,汤姆的部队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接着就是双方清点死亡人数,交换战俘,谈妥下次交战条件,还约定好作战日期。一切结束之后,双方部队先列好队形,然后开拔,而汤姆也就独自回家了。

   他走過傑夫·撒切爾家住的房子的時候,看見有一個新來的女孩子站在花園裡——一個漂亮可愛的藍眼睛的小姑娘。金黃色的頭髮梳成兩隻長長的髮辮,身上穿著白色的夏季上裝和寬鬆的長褲。這位剛戴上勝利花冠的戰鬥英雄一槍沒打就束手投降了。一個叫艾美·勞倫斯的姑娘立刻從他的心目中消失了而且不留一點痕跡,他原以為他愛她愛得發狂,而且他把自己這種愛當作深情的愛慕,不過旁人看來那不過是一種可憐渺小、變幻無常的愛戀罷了。為了獲取她的歡心,他費了好幾個月的工夫,可她答應他還不到一個星期。他只是在短短的七天內當了一次世界上最幸福、最自豪的男孩子。可現在片刻之間,她就像一位拜訪完畢,告辭離去的稀客一般,從他心裡離去了,消失了,被他忘得一乾二淨。

   他走过杰夫·撒切尔家住的房子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新来的女孩子站在花园里——一个漂亮可爱的蓝眼睛的小姑娘。金黄色的头发梳成两只长长的发辫,身上穿着白色的夏季上装和宽松的长裤。这位刚戴上胜利花冠的战斗英雄一枪没打就束手投降了。一个叫艾美·劳伦斯的姑娘立刻从他的心目中消失了而且不留一点痕迹,他原以为他爱她爱得发狂,而且他把自己这种爱当作深情的爱慕,不过旁人看来那不过是一种可怜渺小、变幻无常的爱恋罢了。为了获取她的欢心,他费了好几个月的工夫,可她答应他还不到一个星期。他只是在短短的七天内当了一次世界上最幸福、最自豪的男孩子。可现在片刻之间,她就像一位拜访完毕,告辞离去的稀客一般,从他心里离去了,消失了,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愛慕這位新來的天使並偷眼望她,直到看到她發現他為止。然後,他裝着她好像不在的樣子,開始用各種各樣可笑的孩子氣的方法來炫耀自己,為的是贏得她的好感。他傻乎乎地耍弄一陣子,然後一面做驚險的體操動作,一面眼往旁邊瞟了一下,見那小姑娘正朝房子走去。湯姆走到柵欄那兒,靠在柵欄上傷心,希望她再多留一陣子。她在台階上稍作停留,然後又朝門口走去。當她抬腳上門檻時,湯姆長嘆了一聲。即刻他臉上又露出喜色,因為她在進去之前,向柵欄外面扔了一朵三色紫羅蘭花。

   他爱慕这位新来的天使并偷眼望她,直到看到她发现他为止。然后,他装着她好像不在的样子,开始用各种各样可笑的孩子气的方法来炫耀自己,为的是赢得她的好感。他傻乎乎地耍弄一阵子,然后一面做惊险的体操动作,一面眼往旁边瞟了一下,见那小姑娘正朝房子走去。汤姆走到栅栏那儿,靠在栅栏上伤心,希望她再多留一阵子。她在台阶上稍作停留,然后又朝门口走去。当她抬脚上门槛时,汤姆长叹了一声。即刻他脸上又露出喜色,因为她在进去之前,向栅栏外面扔了一朵三色紫罗兰花。

   湯姆跑過去停在離花一兩英呎的地方,然後用手罩在眼睛上方朝街上看去,彷彿發現那邊正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隨後他拎起一根草桿放在鼻子上,頭儘量往後仰着,極力保持着那草桿的平衡。於是,他吃力地左右移動着身體,慢慢地側身朝那朵三色紫羅蘭挪過去。最後,他的光腳落在花上,用靈巧的腳趾頭抓住了它,於是,他拿着他心愛的東西,在轉彎處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很快就把那花別在他上衣裡面貼近他心髒的地方——也許是貼近他的胃部,因為他不太懂解剖學,好在他也無所謂。

   汤姆跑过去停在离花一两英尺的地方,然后用手罩在眼睛上方朝街上看去,仿佛发现那边正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随后他拎起一根草杆放在鼻子上,头尽量往后仰着,极力保持着那草杆的平衡。于是,他吃力地左右移动着身体,慢慢地侧身朝那朵三色紫罗兰挪过去。最后,他的光脚落在花上,用灵巧的脚趾头抓住了它,于是,他拿着他心爱的东西,在转弯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很快就把那花别在他上衣里面贴近他心脏的地方——也许是贴近他的胃部,因为他不太懂解剖学,好在他也无所谓。

   他不久又回到了老地方,在柵欄附近逛來逛去,還像原先那樣耍着花樣,炫耀着自己,直到天黑。雖然湯姆用一種希望安慰自己,希望她一定在窗子附近,並且已經注意到他的這番慇勤,但是,她再也沒露面。後來他終於極不情願地朝家走去,他那可憐的腦瓜子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幻想。

   他不久又回到了老地方,在栅栏附近逛来逛去,还像原先那样耍着花样,炫耀着自己,直到天黑。虽然汤姆用一种希望安慰自己,希望她一定在窗子附近,并且已经注意到他的这番殷勤,但是,她再也没露面。后来他终于极不情愿地朝家走去,他那可怜的脑瓜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幻想。

   整個吃晚飯期間,他始終情緒高昂。他姨媽不禁感到有些納悶:“不知這孩子怎麼回事。”為了拿泥塊砸希德的事,他挨了一頓臭罵,不過,對此他滿不在乎。他當着姨媽的面偷糖吃,結果被她用指關節敲了一頓。他說:

   整个吃晚饭期间,他始终情绪高昂。他姨妈不禁感到有些纳闷:“不知这孩子怎么回事。”为了拿泥块砸希德的事,他挨了一顿臭骂,不过,对此他满不在乎。他当着姨妈的面偷糖吃,结果被她用指关节敲了一顿。他说:

   “姨媽,希德拿糖吃,您怎麼不打他呀。”

   “姨妈,希德拿糖吃,您怎么不打他呀。”

   “噢,希德可不像你這樣磨人。要不是我看得緊,你恨不得鑽到糖堆裡不出來。”

   “噢,希德可不像你这样磨人。要不是我看得紧,你恨不得钻到糖堆里不出来。”

   過了一會,她走到廚房去了;希德因為得到了特權,非常高興,伸手去拿糖罐——這是故意對湯姆表示得意的一種舉動,令湯姆非常難受。可是,希德手一滑,糖罐子掉到地上摔碎了。湯姆簡直高興得要命。但他閉着嘴,一言不發。他心裡想他還是什麼不說為好,就這麼靜靜地坐著,等他姨媽進來,問這是誰闖的禍,那時他再說出來。看那個模範“寵兒”吃苦頭,那真是最大快人心的事。當老太太走進來,站在那兒望着地上的破碎的罐子,從眼鏡上面放射出憤怒的火花,他真是高興到了極點,几乎按捺不住了。他暗自想:“有好戲看了!”可是想不到自己反倒被打翻在地上!那只有力的巴掌舉起來正要再打他時,湯姆忍不住大聲叫起來:

   过了一会,她走到厨房去了;希德因为得到了特权,非常高兴,伸手去拿糖罐——这是故意对汤姆表示得意的一种举动,令汤姆非常难受。可是,希德手一滑,糖罐子掉到地上摔碎了。汤姆简直高兴得要命。但他闭着嘴,一言不发。他心里想他还是什么不说为好,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等他姨妈进来,问这是谁闯的祸,那时他再说出来。看那个模范“宠儿”吃苦头,那真是最大快人心的事。当老太太走进来,站在那儿望着地上的破碎的罐子,从眼镜上面放射出愤怒的火花,他真是高兴到了极点,几乎按捺不住了。他暗自想:“有好戏看了!”可是想不到自己反倒被打翻在地上!那只有力的巴掌举起来正要再打他时,汤姆忍不住大声叫起来:

   “住手啊,你憑什麼這麼狠打我?——是希德打碎了糖罐!”

   “住手啊,你凭什么这么狠打我?——是希德打碎了糖罐!”

   波莉姨媽住了手,愣了一會兒,湯姆指望她會講些好話哄他。可是,她開口只說了這麼幾句:

   波莉姨妈住了手,愣了一会儿,汤姆指望她会讲些好话哄他。可是,她开口只说了这么几句:

   “唉!我覺得你挨這下子也不屈。剛纔,我不在的時候,說不定你又幹了些別的膽大妄為的淘氣事。”

   “唉!我觉得你挨这下子也不屈。刚才,我不在的时候,说不定你又干了些别的胆大妄为的淘气事。”

   然後她就受到了良心的譴責,非常想講幾句愛撫體貼的話,可是她斷定這麼一來,就會被認為她是在認錯,這可是規矩所不容的。於是,她一聲不吭,忙這忙那,可心亂如麻。湯姆坐在角落處生着氣,心裡越想越難受,他知道在姨媽心裡,她正向他求得諒解,也就因為有這種感覺,雖然悶悶不樂但仍感到滿足。他不肯掛出求和的信號,對別的表示也不去理睬。他知道有兩道渴望的目光透過淚簾不時地落在他身上,可是他偏不肯表示他已經看出來。他想象着自己躺在那兒病了,快要不行了,他姨媽俯身彎腰看著他,懇求他講一兩句饒恕她的話,可是他轉過臉去衝著牆,沒說原諒她就死去了。啊,那時她會覺得怎麼樣呢?他又想象着自己淹死了,被人從河裡救起抬回家來,頭上的小捲髮都濕透了,他那傷透了的心得到了安息。她會多麼傷心地撲到他身上,眼淚雨點般地落下來,嘴裡不住地祈求上帝把她的孩子還給她,保證將永遠、永遠不再虐待他了!但是,他卻躺在那裡渾身冰涼,臉色慘白,毫無動靜——一個可憐的人,一個受苦受難的人,終於結束了一切煩惱。他越想就越傷心。後來,為了嗓子不哽塞住,只好把淚水往肚子裡咽。他的眼睛被淚水矇住了,只要眼睛一眨,淚水就會淌出來,順着鼻尖往下掉。他從這種悲傷中獲得了無限的安慰和快意,所以這時如果有什麼庸俗的愉快或者什麼無聊的歡樂來攪亂他的心境的話,他是絶不能忍受的。因為他這種快慰非常聖潔,不該遭到玷污。所以,一會兒之後當他的表姐瑪麗手舞足蹈地跑進來的時候,他馬上就避開了她。她到鄉下去作客,只住了一星期,彷彿時隔三秋似的,她現在又看到自己的家,真是高興極了。但是,當她唱着歌歡快地從一扇門走進來的時候,湯姆卻站起身來乘着陰雲暗影從另一扇門溜出去了。

   然后她就受到了良心的谴责,非常想讲几句爱抚体贴的话,可是她断定这么一来,就会被认为她是在认错,这可是规矩所不容的。于是,她一声不吭,忙这忙那,可心乱如麻。汤姆坐在角落处生着气,心里越想越难受,他知道在姨妈心里,她正向他求得谅解,也就因为有这种感觉,虽然闷闷不乐但仍感到满足。他不肯挂出求和的信号,对别的表示也不去理睬。他知道有两道渴望的目光透过泪帘不时地落在他身上,可是他偏不肯表示他已经看出来。他想象着自己躺在那儿病了,快要不行了,他姨妈俯身弯腰看着他,恳求他讲一两句饶恕她的话,可是他转过脸去冲着墙,没说原谅她就死去了。啊,那时她会觉得怎么样呢?他又想象着自己淹死了,被人从河里救起抬回家来,头上的小卷发都湿透了,他那伤透了的心得到了安息。她会多么伤心地扑到他身上,眼泪雨点般地落下来,嘴里不住地祈求上帝把她的孩子还给她,保证将永远、永远不再虐待他了!但是,他却躺在那里浑身冰凉,脸色惨白,毫无动静——一个可怜的人,一个受苦受难的人,终于结束了一切烦恼。他越想就越伤心。后来,为了嗓子不哽塞住,只好把泪水往肚子里咽。他的眼睛被泪水蒙住了,只要眼睛一眨,泪水就会淌出来,顺着鼻尖往下掉。他从这种悲伤中获得了无限的安慰和快意,所以这时如果有什么庸俗的愉快或者什么无聊的欢乐来搅乱他的心境的话,他是绝不能忍受的。因为他这种快慰非常圣洁,不该遭到玷污。所以,一会儿之后当他的表姐玛丽手舞足蹈地跑进来的时候,他马上就避开了她。她到乡下去作客,只住了一星期,仿佛时隔三秋似的,她现在又看到自己的家,真是高兴极了。但是,当她唱着歌欢快地从一扇门走进来的时候,汤姆却站起身来乘着阴云暗影从另一扇门溜出去了。

   他避開平常孩子們經常玩耍出沒的地方,專找適合他此時心情的僻靜地方。河裡的一條木筏吸引了他,於是,他就在木筏的最外邊坐下來,凝視着那單調、茫茫一片的河水,同時又希望自己不經過老天安排的那番痛苦的過程,就一下子不知不覺地淹死。接着,他又想起了他的花,他把花拿出來,那花已經揉皺了,枯萎了,這更大大增加他淒涼而又幸福的情調。他不知道,要是她瞭解此事,她會不會同情他,她會哭嗎?會希望有權抱住他的脖子安慰他嗎?還是,她會不會像這個空洞乏味的世界一樣,冷漠地掉頭不管呢?這種想象給他帶來一種苦中有甜的感受,於是,他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種幻想,反覆地多角度地想象着,直到索然無味為止。最後,他終於嘆息着站起來,在黑暗中離去。

   他避开平常孩子们经常玩耍出没的地方,专找适合他此时心情的僻静地方。河里的一条木筏吸引了他,于是,他就在木筏的最外边坐下来,凝视着那单调、茫茫一片的河水,同时又希望自己不经过老天安排的那番痛苦的过程,就一下子不知不觉地淹死。接着,他又想起了他的花,他把花拿出来,那花已经揉皱了,枯萎了,这更大大增加他凄凉而又幸福的情调。他不知道,要是她了解此事,她会不会同情他,她会哭吗?会希望有权抱住他的脖子安慰他吗?还是,她会不会像这个空洞乏味的世界一样,冷漠地掉头不管呢?这种想象给他带来一种苦中有甜的感受,于是,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种幻想,反复地多角度地想象着,直到索然无味为止。最后,他终于叹息着站起来,在黑暗中离去。

   大約在9點半或10點左右,他沿著那條沒有行人的大街走着,來到那位他“愛慕的不知姓名的人”住的地方。他停下來,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卻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二樓窗戶的帘子上映出昏暗的燭光。那位聖潔的人兒在那兒嗎?他爬過柵欄,穿過花草,悄悄地一直走到窗戶下面才站住。他抬起頭來,充滿深情地望着窗子,看了很久。然後他在窗下仰臥在地上,雙手合在胸前,捧着那朵可憐的、已經枯萎了的花。他情願就這樣死去——在這冷酷無情的世界上,當死神降臨的時候,他這無家可歸的人兒頭上沒有一絲遮蓋,沒有親友的手來抹去他額上臨死的汗珠,也沒有慈愛的面孔貼近他來表示惋惜。就這樣,當她早晨心情愉快地推開窗戶,向外看時,一定會看見他的。哦!她會不會對他那可憐的、沒有氣息的身體落下哪怕是一小滴的淚珠呢?看見一位前途無量的年輕的生命這樣無情地被摧殘,這樣過早地夭折,她會輕微地長嘆一聲嗎?

   大约在9点半或10点左右,他沿着那条没有行人的大街走着,来到那位他“爱慕的不知姓名的人”住的地方。他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二楼窗户的帘子上映出昏暗的烛光。那位圣洁的人儿在那儿吗?他爬过栅栏,穿过花草,悄悄地一直走到窗户下面才站住。他抬起头来,充满深情地望着窗子,看了很久。然后他在窗下仰卧在地上,双手合在胸前,捧着那朵可怜的、已经枯萎了的花。他情愿就这样死去——在这冷酷无情的世界上,当死神降临的时候,他这无家可归的人儿头上没有一丝遮盖,没有亲友的手来抹去他额上临死的汗珠,也没有慈爱的面孔贴近他来表示惋惜。就这样,当她早晨心情愉快地推开窗户,向外看时,一定会看见他的。哦!她会不会对他那可怜的、没有气息的身体落下哪怕是一小滴的泪珠呢?看见一位前途无量的年轻的生命这样无情地被摧残,这样过早地夭折,她会轻微地长叹一声吗?

   窗帘捲了起來,一個女仆的說話聲打破了那聖潔的寂靜,隨即就是一股洪水“嘩”地一聲潑下來,把這位躺在地上的殉情者的遺體澆得透濕!

   窗帘卷了起来,一个女仆的说话声打破了那圣洁的寂静,随即就是一股洪水“哗”地一声泼下来,把这位躺在地上的殉情者的遗体浇得透湿!

   這位被水澆得透不過氣來的英雄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噴了噴鼻子,舒服了些。隨後,只見有個什麼東西混雜着一聲輕輕的咒罵聲,嗖地一聲在空中划過,接下來就聽到一陣打碎玻璃的聲音,之後,就見一個小小的、模糊的人影翻過柵欄,在朦朧的夜色中箭一般地飛跑了。

   这位被水浇得透不过气来的英雄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喷了喷鼻子,舒服了些。随后,只见有个什么东西混杂着一声轻轻的咒骂声,嗖地一声在空中划过,接下来就听到一阵打碎玻璃的声音,之后,就见一个小小的、模糊的人影翻过栅栏,在朦胧的夜色中箭一般地飞跑了。

   不久以後,湯姆脫光衣服上床睡覺。他正藉著蠟燭的光亮檢查那被潑得透濕的衣服時,希德醒了。他原本有點幸災樂禍的想法,想要“指桑罵槐”地說幾句俏皮話,可是他還是改變了主意,沒有出聲,因為他看到湯姆眼睛裡含有一股殺機。

   不久以后,汤姆脱光衣服上床睡觉。他正借着蜡烛的光亮检查那被泼得透湿的衣服时,希德醒了。他原本有点幸灾乐祸的想法,想要“指桑骂槐”地说几句俏皮话,可是他还是改变了主意,没有出声,因为他看到汤姆眼睛里含有一股杀机。

   湯姆連睡前禱告也沒做就上床就睡覺了。希德在心裡卻記下了湯姆偷了一次懶。

   汤姆连睡前祷告也没做就上床就睡觉了。希德在心里却记下了汤姆偷了一次懒。